3463-3464 财帛动人
听到陈区长的问题,张爱国先是苦笑一声,才无奈地一摊手,“我是想向您汇报,不过许主任不让,他说等您回来处理就行了……您在北崇挺忙的。” “嗯?”听到这个回答,陈太忠冷冷地盯着对方,好半天才哼一声,慢吞吞地发问了,“爱国,你是不是觉得……我就回不来啦?” “老主任您这就是误会了,我一直还帮您打扫屋子呢,”张爱国见他问得如此yīn阳怪气,吓得忙不迭地解释。 说完之后,见到对方依旧死死地盯着自己,他呆一呆,然后才苦笑着回答,“就我个人的感觉,主要是因为科委现在的现金流少了一点。” “现金少了点,”陈太忠听到这个回答,登时就沉吟了起来,他当然知道科委的资金少了,不但给自己拿过去了两千万,还开始偿还博睿的投资。 但是这个账不是这么算的,严格来说,这是科委走过了最初的发展期,开始自身造血了,那借了人的钱总是要还的,而且丁小宁的京华房地产,也开始还科委的钱了。 所以科委现在的发展,还是正常的,尤其是疾风厂和房地产公司,可谓是rì进斗金,连落宁的分厂,也是落宁的明星企业,素凤手机的国内市场开发得不是很好,但养活自己也是没问题的,所以陈区长还是有点不解,“资金真的紧张?这不可能啊。” “科委的资金还是没问题的,关键是殷放对许主任擅自归还投资,非常不满,”张爱国叹一口气,“章尧东要走了啊。” “这不是扯淡吗?科委借来的钱,什么时候还,轮得到市zhèngfǔ指手画脚?”陈太忠不屑地哼一声,不过这一刻,他倒是知道,许纯良为什么不要张爱国给自己打电话了——这种事情隔着电话解决不了,只能来人解决。 想到博睿的投资还没到,阳州的市长李强就纡尊降贵地找上门来,他也能理解殷放的心情了,这么大一笔资金,别说阳州市长,凤凰市长照样会动心。 不过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说,殷市长对这资金最多有建议权,科委真要还钱,谁也不能说个不字,这笔账本来就是算在科委头上的,市里想挪用这部分资金?那好说啊,只要把账转到你头上就行,当然,这也得经过博睿的认可。 事实上,这个想法是非常不现实的,别说博睿肯不肯答应,市里就不可能承担这个责任,殷放可以把科委的钱拿来用,因为那不需要偿还,但是港澳的投资机构……谁有那胆子? 想到自己因为弄到投资,在北崇威风八面,而纯良却是因为还了投资,默默地承受着市长的压力,陈区长就觉得胸口有一团邪火,不发作真的不舒服。 而且纯良考虑到他在北崇事情多,还不让别人通知他,真的不愧是兄弟一场。 “殷放明确地表示出这层意了?”陈太忠整理了一下,笑吟吟地发问了。 见到老主任脸上灿烂的笑容,张爱国只觉得心口猛地一揪,他可知道,这是领导发作的预兆,于是他忙不迭地摇头,又不屑地冷笑一声,“殷放哪有这个胆子?” 经过这一段时间,殷放的行事风格,在凤凰也得到了相应的评价,大家一致认为,此人不愧姓殷,很少跟人正面冲突,“就是这个祁伟冲在前头,真的让人讨厌……” 殷放表示不满的方式,在官场里很常见,就是推出个代言人来,像这祁伟就是如此,按说这祁主任仅仅是副职,而且还是挂职来的,连发改会都没位子,真的是无足轻重。 但若是殷市长有意支持,那就是另一回事了,祁伟说点什么,科委不理会的话,殷市长就可以把许主任叫来呵斥一顿:小祁在省zhèngfǔ干了这么多年,理论基础和眼光都是没有问题的——省里能把他派下来,也是为了充实凤凰科委,你们还是要多沟通。 所以这个祁伟,在凤凰科委跳腾得很欢实,许纯良本来没兴趣理他,但是架不住殷放一次又一次的打电话——明明是省里对你们工作的支持,你们怎么就能视而不见? 说起祁伟能分管疾风厂,也是因为殷放的支持,殷市长说祁伟是肯踏实苦干的,分管科委驻素波办事处,那绝对是屈才了,让他分管科委房地产吧——正好科委在素波也有地块。 这个绝对不可以,许纯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,房地产这个里面,猫腻实在太多了,贪点都不算什么,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话,那败坏的是整个科委的名声。 像科委的前副主任屈义山,就可为前车之鉴——事实上,屈主任都没涉及到施工这一块,只是洗了两个地块,就被纪检委盯上了,最后不得不主动辞职。 许纯良不同意,那祁伟就退而求其次,说你把火炬计划和创新基金的审批给了我吧。 许主任依旧不同意,说这个东西需要很强的专业xìng,祁主任你是搞行政的,专业的事情就不要掺乎了——事实上,火炬计划和创新基金虽然钱不是很多,但这是拨款xìng质的,不需要偿还,里面自然容易滋生一些龌龊。 而且,凤凰科委在这一块的拨款金额,要远超其他地级市的科委,所以兹事体大,不能交给一个外行来把关。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,祁伟有点恼火了,最后还是殷放出面协调,那就让他分管疾风吧。 疾风电动车,目前是科委的摇钱树,年产量已经突破了三十万辆,下一个年度更是可能突破五十万辆,等后面的土地征用成功,两条新生产线建起来,可以达到年产两百万辆的水平。 都不用说以后了,只说今年,以每辆车毛利五百元来计算,一年的毛利就过亿了。 所以这个厂子,也很关键,按说容不得外人来染指。 但是事实上并不是这么回事,疾风这个厂子,是科委最早的企业,也是管理最严格、监督最彻底、势力最复杂的地方,很多时候,大家都是通过制度说事,没有谁能彻底掌控了疾风,连陈太忠都不行。 疾风是科委接纳了市自行车厂之后,创办的企业,自行车厂这帮人,是绝对dúì于科委人之外的,而李天锋不但提供了电动助力车的图纸,更是成为疾风厂的生产厂长——此人一贯的六亲不认,连陈太忠的老爸,也经常就被李厂长顶了。 然后,陈太忠联系了落宁成立分厂,落自人来凤凰考察过的,一致认可疾风的管理模式。 再后来,落自那边出现了点问题,李天锋去坐镇,李总的态度从来都很生硬,但是他也说了,我这一套全是总厂的章程——不信的话,你们看看总厂是怎么干的。 所以说,疾风厂的关碍重大,这并不仅仅是科委的企业,也不仅仅是疾风自行车厂的希望,还涉及到了凤凰市对倒闭破产企业的安置,还有……落自人对疾风人的认识。 简而言之,疾风厂很关键,出入的金额也大,但是这里有形无形的约束,也是非常多的,所以许纯良不怕答应祁伟分管这一摊——你想胡来,不用我出面,有的是人收拾你。 然而这个祁伟真的有点水平,分管了疾风厂之后,他并不参与厂里的内部事务,他只抓两个环节,采购和销售。 当然,真正明白的人才知道,祁主任的心太大了,这两个环节,根本就是一个企业的立身之本,其他的研发、制造和生产等环节并不是不重要,只是重要xìng也略差一点。 祁伟对这两个环节,做出了相应的改变,有些改动还是颠覆xìng的。 比如说销售,疾风的销售很讲规矩,不许赊销,销售完成任务之后有返点——强势的企业,都是这样的规矩,但是祁伟说了,为了抢占市场,适当的赊销是有必要的。 这个指示,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,抢占市场嘛,付出一点代价是值得的,但是别人完成了销售任务,咱就该兑现返点的——这个总没错吧? 可是祁伟依旧不这么认为,用他的说法就是,返点我不会欠,不过不用直接返了,算到下一期的成本里就行了——通过这种粘滞的手段,可以巩固用户群,这是现代化的经营理念。 销售方面主要就是这些,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手段是过去式了,他允许赊销,这就是坏了规矩,但是更糟糕的是,他将返点扣了下来,美其名曰保持用户的忠诚度。 若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,偏偏他在采购上,也要东压西压,以彰显自己的存在——不过我这一关,你们休想拿到结算的货款。 给疾风供货的,也都是些老人了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渠道,更别说还有类似于陈老伯这种逆天的存在,眼见对方如此不知好歹,就说你这么搞,违背了疾风创建时候的本意。 疾风创建的时候,凤凰科委就已经是膀大腰圆了,所以当时的理念,就是供货商你们只管建,垫资是必须的,但是过了审核,一分钱不少地给你们。 3464章财帛动人(下)祁主任这样的变通,虽然有很多商场的例子可循,但是用张爱国的话来说就是,他的这些改动,不如以前好用,诚然,这个业绩是上去了,也是借钱发展了,可疾风人丢掉了疾风魂——企业的诚信没有了。 尤其糟糕的是,有些供货商的款子,结算得还算及时,那些人里有人跟张爱国关系可以,拿到钱之后就不屑地表示——张厂长,不捞白不捞,疾风这么发展下去,我看悬。 这个话就没办法说得更明白了,人家是出了血,才能要到款子的,张厂长对此意见大了去啦,“他要是单纯地为企业好,那只能说是经营理念不同,但是想借此敛财,同时还要树立山头,这给谁也看不下去。” 张爱国这话说得还真绝,不过确实如此,祁伟对厂里的各种改动,真的有树立山头的嫌疑,疾风的经营虽然很傲气,但是在金钱出入上,没有人做手脚风气很健康,也就是说不管谁来主持这个厂子,第一时间就能上手,不存在掣肘的问题。 可是像祁伟这么搞,供货商和经销商中,就分出了远近,相关的管理人员也就慢慢地分了远近——长此以往下去,就要形成各自的圈子了。 疾风厂现在也有圈子,就是那句话,党内无党帝王想,党内无派千奇百怪,但是以利益为核心的领导层圈子,现在还真的没有。 陈太忠很明白张爱国说的是什么,他琢磨一下又发问,“纯良就没有反对他?” “他说的也有自己的歪理,而且您也知道,许主任……一般很少发火,”张爱国仔细斟酌着措辞,许主任脾气好,这是大家都知道的。 当然,逼得急了,许主任也会有雷霆之怒,“我想,目前还是在他容忍范围内……您回来帮他一把,那就更好说了。” “遇到这种事儿,他去北崇居然不跟我说,”陈太忠轻喟一声,沉默好一阵,他才又说一句,“这个祁伟,他现在在哪儿,你帮我查一下。” “他就在科委宾馆里,都不用问,酒店包间是墨竹厅,住是住在606,”张爱国苦笑着一摊双手,“都是人家的定点,不过要出去玩,那就不知道去哪儿了。” “嘿,派头比我还大,”陈太忠听得笑了起来,哥们儿在科委宾馆也没有定点的餐厅和房间呢,而且副主任的办公室里就有休息的套间,你还专门在宾馆占一套房子,真是大能了啊。 想到这里,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搁,就站起身来,冲着厨房说一声,“妈,不用再做了,我不吃了,出去办点事儿。” “你这孩子,才回来就这样,”陈母从厨房里探出脑袋,不满地看着他,“还有,人家爱国刚进门,你也让人家吃点吧?” “他在这儿吃,我走嘛,”陈太忠转身往外走,张爱国愣了一愣之后,站起身就追了上去,“伯母,您歇着吧,我跟头儿去办点事。” 算你小子有眼sè,陈太忠淡淡地扫他一眼,心里也算满意,他去找祁伟的麻烦很正常,但是张爱国如果跟着,那就要考虑等陈区长离开之后,可能会被祁主任穿小鞋,这时候能坚决表态,也不枉我提携一场。 电机厂离科委大厦并不远,开车五分钟就到了,其时天sè已黑,陈区长的车也是停在科委宾馆门口,没人注意到是谁来了。 两人下车之后,陈太忠随便扫一眼,却发现了一件令他气愤的事情,走到一辆桑塔纳车前,他敲一敲窗户。 “太忠你回来了?”副驾驶旁的窗户被放下来,陈父的脸露了出来,他欣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,“也不提前说一声。” “这饭点儿,你怎么不进去吃饭呢?”陈太忠微笑着发问。 “祁主任说他不搞吃吃喝喝这一套,”陈父叹口气,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,“主要是人家不想跟我吃,催他好几天了,他总说过两天……等他吃完了,我再问问他情况。” “现在你下车,进去吃饭……我妈也做好饭了,想回家吃也行,”陈太忠冷冷一笑,“收拾姓祁的这事儿……交给我了。” “他可跟殷放走得近,”陈父的胆子并不大,而且他非常在意儿子的前途,“能不闹太僵,就别闹得太僵,多少留点面子。” “他刁难你的时候,考虑我的面子了没有?”陈太忠呲牙一笑,“你要想看儿子替你出气,就进去吃饭,要不就回家。” “那就进去呗,”老陈还没说话,司机倒是发话了,此人也不是外人,正是电机厂原汽车队的老许,“老陈,有太忠帮你撑腰,总要出口恶气。” 陈父闻言,也就下了车,四个人走进科委宾馆,陈太忠吩咐一声,“爱国,大厅里你安排个散座,陪我老爷子呆在这儿,我自己上去找他。” “看什么看?安排座位啊,”张爱国对着一个服务员发话了,这里的服务员流动xìng也很大,这位并不认识陈区长,不过对张厂长还是很熟的。 陈太忠进科委的酒店也没几次,可包间在哪儿他还是知道的,这一层是大厅,二层有散座,也有包间,走上来他四下看一看,就找到了墨竹厅。 陈区长走上前去就要推门,旁边有服务员过劝阻,“这位先生,里面是……” 她的话还没说完,就被匆匆跑来的领班一把拽走了,领班可是知道面前这位是谁,她赔着笑脸发话,“陈主任,她新来的,您多包涵……” 陈太忠看她一眼,根本就懒得计较,下一刻,他笑吟吟地推开了房门,令他吃惊的是,屋里上首坐着的,竟然是乔小树。 这一桌子有七八个人,除了乔市长,还有一个科委的年轻人,陈区长叫不出名字,剩下就没什么熟人了。 他这么看两眼,吃饭的人也感觉出不对了,纷纷抬头看过来,乔小树见是他,脸sè登时为之一变,竟然就站了起来,“太忠,你啥时候回来的?” “才回来的,”陈太忠微笑着答一句,也没再理他,然后就看向乔市长左手的白肤中年男子,“你就是祁伟……祁主任?” 祁主任正跟科委那年轻人眉来眼去,听到这么问,他缓缓点头,“我就是祁伟。” 陈区长笑眯眯迈步走过去,乔市长看情况不对,赶忙上前拦住他,“太忠太忠,有什么话,坐下来咱们边吃边说。” “你安心写你的书,书写得不错,我还等着看呢,”陈区长笑眯眯一抬手,直接就将乔小树拨到了一边,力道看缓实急,乔市长又喝了一点酒,踉跄十几步,若非用手撑一下,脑袋直接就撞到墙上了。 见他气势汹汹,连副市长都敢动手,别人登时就蒙了,有人本来想出面劝阻,见这架势,却也不敢插嘴了。 陈区长慢步走到祁伟面前,见到这货虽然脸sè雪白,腿肚子也有点发抖,但还敢强撑着看着自己,他缓缓点头。 “多少还有点胆子哈,”他一抬手,旁边年轻人已经喊了起来,“陈主任,有话好说啊。” “知道我是陈主任,你还敢多嘴?”陈区长笑眯眯地看那厮一眼,手掌轻飘飘地落在祁伟的脸上,啪啪几声轻响之后,他发问了,“祁主任……小子,你认识我吗?” “陈太忠,陈区长,”祁主任也不敢反抗,只能铁青着脸,任由对方侮辱自己,他咬牙切齿地发问,“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吧?” “你坐在包间里吃饭,我老爸在门口的汽车上等着你用完膳,这叫没有得罪我?”下一刻,陈区长的手臂用力,一个脆响的耳光就甩了过去。 这一耳光,直打得祁伟踉跄几步,接着身子一软,躺倒在地,双眼紧闭。 “出事儿了,”一边有人大叫,有人往门外跑,也有人上前去探祁主任的呼吸。 “哈,昏迷了?我来救你,”陈区长笑眯眯走上前,旁边有人试图阻拦,被他的眼神一扫,登时不敢再上前。 陈太忠知道自己下手的分寸,这祁伟若不是身有隐疾,那就绝对是装晕,他走上前去猫下腰,薅起对方的脖领子,就拽着向门外走去。 拽出房间之后,地上就没有地毯了,他更不停步,拽着对方经过走廊,顺着楼梯来到了一楼,不过这祁主任硬是要得,双眼紧闭紧咬牙关,任由自己的两个脚后跟被楼梯一下一下磕碰。 将人拖下楼来,他的鞋都掉了,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知道,陈主任回来了,待到他闯进墨竹厅,大家更是猜出,祁伟要倒霉了——祁主任最近太风光了,得罪了太多人。 待陈主任将祁主任像死狗一般拖出来的时候,周围登时有人纷纷上来围观,陈区长找了好一阵,才找到了自己老爸坐在哪里。 这时候,门口的保安也知道里面发生的事儿了,虽然有人想上前阻拦,但是想到传说中陈区长的武力值,也只能强压着心中的冲动,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