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嘉佑嬉事 第633节

    几个大仙儿犹豫了片刻,缓缓点头。

    青囊道人轻笑道:“那就是了,我这里有借来的‘龙啸裂空剑环’,这件仙宝堪称我森罗一脉镇脉重宝,杀伐无双!倾力一击,可有佛陀级的杀力。以有心算无心,定能重创,甚至杀死他……就算他还有一些压箱底的宝贝……那些象蛮,他们说过什么?”

    不等其他人开口,青囊道人轻声道:“只要给足了好处,这些象蛮,也是可以雇佣的……既然他们可以做保镖护卫,那么做杀手刺客,也是妥当的。无非是,付出多少的事情!”

    他继续说道:“不管付出多少,只要能取下法海贼秃的脑袋,送去祖师老爷面前……这份功劳可以带来的好处,呵呵!”

    青囊道人眸子里,有异样的火焰在燃烧。

    屋子里,其他几位大仙儿,也莫名的觉得一股子邪火直冲脑门。他们琢磨青囊道人的话,越琢磨越觉得他说得对!

    相互看了一眼,几个大仙儿纷纷点头:“如此,就即刻安排下去罢……杀贼秃,建奇功!”

    又低声商议了几句,房间里的禁制撤去,青囊道人和几个大仙儿鱼贯而出,分头行事去了。青囊道人带着几个人凑出来的大笔钱财,径直找上了三牙寨的寨主,一名身高几近三丈,正在篝火旁亲手烤rou的象蛮。

    斜刺里,一排长屋门前,几个黑衣、面具修士,正站在阴暗角落里,警惕着四周的动静。

    一间屋子中,几个头目正聚集在一起。

    一路同行,难得有一处所在,可以隔开同行之人耳目,认真的商议一些阴私勾当。

    前几日,在山洞中,被魔光做了标注的首领,掏出一张仙符,重重的往身上一拍。一缕缕清光荡漾全身,一波波的冲刷着在他体内犹如跗骨之蛆的那一点魔光。

    这仙符是专门用来驱邪、诛鬼,更能辟除蛊毒、瘴气等,是行走莽荒山岭的必备好物。

    用来对付这一点魔光,虽然有点药不对症,但是在这清光冲刷下,那一点魔光被洗刷了好几天,明显比最初已经黯淡了许多。

    “大体无忧了。”为首的修士冷然道:“之前在那蜘蛛丛林中,已然收到了回信。和本家交好的多目妖王,已然有了回信。他已然调动人手,帮我们追索那该死的女人……另外,他也答应,为我们向乌头老祖分说清楚。”

    “鸠头魔祖的死,和我们无关,只要将话说清楚了,以本家在莽荒的人脉,我们算是安稳了。”

    手指轻轻敲了敲座椅扶手,为首的修士压低了声音:“现在,唯一的问题是,多目妖王听闻,那法海是镇字第九城的城主,他们有意……将他生擒活捉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队伍中的另外几个头目愕然看着自家首领。

    “可想而知。这些妖蛮、邪魔,和本家交好,每年都能给双方带来无穷的好处。若是他们能掌控一座镇城的城主,又能带给他们多大的利益?”

    “甚至……”为首的修士目光一阵闪烁:“如果他们真的掌控了一位镇城城主,镇魔岭是不是,就对他们敞开了一条缝隙?当然,这是我一人的猜测,诸位以为呢?”

    “这件事情,做,还是不做?”为首的修士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:“如果我们愿意配合他们,将法海送到他们手上……不仅仅和乌头老祖的误会可以轻松解开,甚至……我们个人,可以得到一大笔的报酬。这份报酬,和本家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,完全可以归属我们个人所有。”

    不等其他人开口,这为首者继续说道:“这次奉公子之命,来追索那胆大妄为,私自逃脱的贱人……这等事情,劳苦劳心不说,还没有半点儿好处,反而还招惹了这么多麻烦……冒着风险走一趟,若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,倒也……说不过去!”

    房间内沉默了许久,一名头目幽幽道:“好处人人想要,但是这件事情若是泄露出去。”

    为首的修士冷然道:“只要我们配合得当,怎么会泄露出去?”

    另一名头目轻声道:“队伍中这么多人……”

    为首的修士冷笑:“血佛寺的贼秃,乌头老祖会亲自出手,将其斩尽杀绝。法海随行人等,一个都不会留下。桃娘子她们么,啧,下场可想而知……剩下的那一队人,我大体摸清了他们的来历,应当是镇字第十城司马家的人……一并葬了就是。”

    “这里,是莽荒,是妖蛮、邪魔的地盘。”

    “他们正要起意对付一人,你们以为,会有任何纰漏么?”

    为首的修士轻轻摇头:“以他们的力量,不用我们出手,也有很大的把握将法海生擒……要我们配合,不过是预防万一。如果那法海真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,让他侥幸逃脱了,我们就要变成法海的累赘,让他无法逃得太便利了!”

    “甚至,抽空子给他一记狠的!”为首的修士眸子里闪过一抹凶光。

    几个头目思忖片刻,轻轻点头。

    一名头目轻叹了一声:“几日同行,看得出来,这法海,倒是个热心肠的。他也不去光顾桃娘子的那群女儿,却愿意有意无意的庇护她们,倒是个好和尚……嚇,这世道,好人没好命!也只能,亏了他了!”

    为首的修士轻轻摇头:“可不是么?好人?呵呵,这世道没好命的好人,多了去了……就说那贱人一家,不也都是好人么?可是现在呢?等我们将她抓回去,交给公子,呵呵……你们,谁没得过那贱人的恩惠?”

    屋子里的气氛就有点尴尬。

    一行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干咳了几声,开始商量如何成为卢仚的累赘,当那些妖蛮、邪魔真个发动的时候,如何将法海送进陷阱,让他无法逃脱云云。

    平坝里,那一队身披重甲的私军精锐,也在大吃大喝。

    血腰子几个,已经和这队私军的首领混熟了,又有酒rou助兴,喝得面红耳赤的他们漫无边际的忽悠着。

    这一队私军,修为强,装备好,配合有素,乃是镇字第十城堪称头号家族的司马家的精锐。司马家在莽荒山岭中,新开辟了一处面积极大的矿场,蓄养了众多矿奴正在日夜开采。

    但是矿场的矿脉延伸,却和镇字第三十六城的豪族姚氏的一处矿场相接……这也就罢了,在两家矿场相接处,更发现了一处极好的小洞天。

    两家布置在矿场的人手,顿时为了那处小洞天,爆发了激烈的血斗,短短数日时间,死伤数以万计。

    他们这一支人手,悉数由真仙组成的精锐,就是紧急从司马家的本家抽调而来,赶去矿场紧急增援的。本家下了死令,让他们十万火急的赶去矿场增援,势必要将姚氏的嚣张气焰给打下去。

    这也是司马家的首领被乌头老祖魔光标注后,不愿,或者说不敢返回镇城消磨魔光,而是继续南行的主要原因。实在是家规森严,他不敢耽误时间!

    至于说乌头老祖的那一道魔光么,虽然是麻烦,但是司马家和莽荒中的一些妖蛮、邪魔势力,也有一定的交情。反正鸠头魔祖不是他们下的手,他们只是遭了鱼池之灾。

    司马家已经有重要成员预先赶去了矿场。

    只要他们和那位重要成员汇合,以司马家的人脉,些许误会,想来是能解释清楚的。

    卢仚站在二楼露台,整个平坝的动静尽在眼里、耳里。

    听得司马家的那位首领一番说话,卢仚诧然道:“我还以为,镇城之人和莽荒中的妖蛮、邪魔,是水火不容之势。没想到,大家居然其乐融融如斯?”

    渡苦和尚也看向了司马家那队私军精锐的方向,他长眉竖起,冷然道:“人心鬼蜮,尽是败类,悉数可杀……呵,和妖蛮、邪魔有‘交情’?放在当年和妖蛮、邪魔大战之时,就凭这两个字,他们已然九族诛灭了。”

    蓦然间,渡苦和尚微微一愣神。

    他皱了皱眉,朝卢仚双手合十行了一礼,就大袖一甩,大踏步下楼,几个闪身没入了黑暗中。

    他和一群血佛寺的僧众,并没有住进象蛮建造的小楼客栈,而是选择了在一处平地露天打坐。

    卢仚看着渡苦和尚没入黑暗中,也不以为然,目光径直落在了从小楼中走出,满脸是笑的凑到了三牙寨主身边的青囊道人身上。

    青囊道人和三牙寨主低声嘟囔了几句,那身高三丈的寨主‘咔咔’笑了几声,长鼻子在青囊道人的脑袋上轻轻的蹭了蹭,就带着他朝着寨子中心一座占地极广的石屋子走去。

    不多时,那石屋四周百来根雕工粗朴的图腾柱就亮起了淡淡的血色光芒,一声声高亢的野象鸣叫声中,一层无形的禁制包裹了整个石屋,也不知道青囊道人和那寨主究竟说了些什么。

    “混元罗天教。”卢仚手指轻轻敲击面前的护栏,颇有些感慨的摇了摇头:“也不知道万象如何了?啧,我究竟做了什么,值得你们大张旗鼓的悬赏追杀?简直是,毫无来由!就因为,我在下界,诛绝了你们一脉苗裔?简直莫名其妙么!”

    不管怎样,渡苦和尚已经提醒了他。卢仚自己,也从青囊道人身上,感受到了一丝丝深深压制的恶意,他已经有了足够的提防……若是青囊道人想要做点什么,那么后悔的,肯定是这群混元罗天教的修士,绝对不会是卢仚!

    渡苦和尚回到自家师兄弟当中,盘坐于地,打坐诵经。

    如此半刻钟后,他抬头,朝着身边一名大和尚望了一眼,眸子里一抹血光闪动,一道‘他心通’灵识涌动,那大和尚缓缓点头,双手手印一变,整个人悄然化为一缕极细的血光钻进了大地,顷刻间不见了踪影。

    须臾之后,三牙寨所在的山谷北方,那一片蜘蛛丛林的边缘地带,血光一闪,大和尚悄然显出了身形。他双手合十,低沉的颂了一声佛号:“哪位师兄,用秘咒召唤?”

    一层无形无迹的佛光禁制笼罩了方圆百丈之地,铁枷佛、龙象伏藏佛从森森瘴气中显出了身形。

    龙象伏藏佛缓步上前,身后佛光涌动,一尊跨骑巨象、双手持龙的佛陀法相在佛光中隐现。他向大和尚沉声问道:“你,可是血佛寺弟子?三生师兄近年可安好?”

    那大和尚眉头一挑,淡然道:“原来是佛陀当面,弟子渡性,此番有礼了。”

    微微一顿,渡性和尚轻声道:“世间已无三生,弟子却也不知他是否安好。”

    龙象伏藏佛呆了呆,抬起头看了看暗沉沉、有大大小小扭曲的云涡在乱旋,偶尔云缝中可以看到半弯月亮犹如疯魔一样往来穿梭,不断洒下一道道青红色凌乱光柱的天空。

    轻叹了一声,他感慨道:“是,世间已无三生幻灭佛,世间已无三生师兄……唔,你家沥血佛,近些年,可安好?”

    渡性和尚轻颂一声佛号,不紧不慢的说道:“佛陀能颂出本寺秘咒,可见和本寺大有渊源。敢问佛陀尊号?寻访沥血佛,却是为了何事?”

    龙象伏藏佛沉吟片刻,深沉道:“老衲龙象伏藏,当年和沥血佛,曾经同在一尊佛老门下听经,算是有一份同门情谊。昔年和妖蛮、邪魔大战,老衲和沥血佛,也有并肩厮杀、互相援手的情分。”

    看着渡性和尚,龙象伏藏佛沉声道:“你不认识老衲,想来,是沥血佛于莽荒归隐后新收的弟子罢?你,给沥血佛传一份口信,就说,老衲找他,有要事相商。”

    渡性和尚眉头蹙了蹙。

    铁枷佛老脸上一股煞气涌动,他周身放出黑漆漆的佛光,一股可怕的压力骤然禁锢了渡性和尚全身,碾得他浑身骨骼乱响,差点就挤爆了他的身躯。

    铁枷佛怒道:“小和尚磨磨蹭蹭的作甚?赶紧回去传信,耽搁了吾等大事,就算将你抽筋扒皮,神魂用佛炎煅烧万万年,也难出佛爷心头火气!”

    龙象伏藏佛还来不及制止,铁枷佛右手食指狠狠一点,‘嘭’的一声,渡性和尚的右胸,就凹陷了一个海碗大小的凹坑,附近的肋骨悉数粉碎,连带肺脏都受了极重的伤害。

    渡性和尚一口血喷出,双眸骤然变成了血色。

    龙象伏藏佛一惊,急忙洒出一道佛光,震退了包裹着渡性和尚的黑色佛光,抖手将一颗佛丹塞进了渡性和尚嘴里,右手在他胸口一按,掌心佛光缭绕,凹陷的胸膛即刻愈合。

    不仅如此,那佛丹更是持续放出磅礴的药力,渡性和尚体内气血奔涌,金身修为骤然向上窜了一大截。

    龙象伏藏佛向渡性和尚合十苦笑:“罢了,罢了,这位是铁枷佛,生平脾气暴躁,这些日子在这莽荒山岭,受了一些闷气,是以出手焦急了些……这事,算是老衲对不住小师傅你……唔,这件事情,就让老衲和沥血佛分说罢。小师傅以为呢?”

    双眸幽光闪烁,龙象伏藏佛沉声道:“有劳小师傅给沥血佛传个口信,就说佛门旧友来访,带来了他当年死敌的消息。”

    渡性和尚不再言语,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铁枷佛,淡然道:“既是旧友,小僧定当禀告。只是,屠魔岭距离遥远,想要传信,却是不易。有劳两位佛陀,稍候数日则个。”

    身体一晃,渡性和尚再次化为一缕血光遁入了地面,顷刻间不见了踪影。

    铁枷佛皱起了眉头,轻声道:“这等手段,近乎魔道。”

    龙象伏藏佛轻声道:“三生幻灭佛当年有言,正邪、佛魔,尽是虚妄,三生幻灭,只取本心。他不是佛门战力最强的佛陀,却一定是手段最多的那位……他甚至尝试过转世轮回‘妖蛮’之中,参悟妖蛮天赋神通……些许魔道手段,算得什么?”

    “铁枷佛也知道,他的脾性不好……尚未见面,就打伤他门下弟子,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情。”

    铁枷佛咧嘴大笑:“区区一菩萨境不到的小儿辈,在老衲面前拿捏腔调,给他一点教训,也未尝不可……这位三生……不,这位沥血佛,难不成会为了一个小和尚,就和老衲翻脸不成?”

    犹豫片刻,铁枷佛轻声道:“我实在是不知晓,你来找的,居然是他……唔,当年佛门传言,他是陨落了的,怎生又在这莽荒之中,建了一座血佛寺?他的死敌,却又是哪个?同为佛门中人,我怎生没听说过?”

    龙象伏藏佛淡然一笑,轻声道:“这话,说起来就长了。唔,也罢,等那小和尚传信,怕是还要一些时日,我们慢慢说来就是。”

    说话间,龙象伏藏佛和铁枷佛同时抬起头来,朝着天空望了一眼,两道无形佛力涌动,将方圆万里的虚空,一丝丝细细的搜索了一番。

    四周地磁汹涌,紊乱到了极致,道韵灵机更是浑浊驳杂,两尊佛陀施展了一番,却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。

    高空中,一颗银球静静悬浮,银球表面,有一层淡淡幽光隐现,完美隐匿了银球的存在。

    银球中,古元焽轻声惊叹:“毕竟是佛门大能,不能大意了……嗯,不得心疼损耗了,开启全部禁制罢。盯住法海那贼秃就是,不是万不得已,不要张望这两位了。”

    冷笑几声,古元焽轻声道:“这两位,也是主动送上门来。他们如何,法海如何,我们只需静静旁观,不需再做什么了。”

    大殿中,古元焽和一群伙伴,一个个面色惨白,嘴唇发青,好似被吸干了精血的人蛹,在灯光照耀下,身上就连一丝半点儿人气都没有,端的是可怖到了极点。

    而他们自身,却毫无所知。

    甚至大殿中,古元焽的那群下属,看到自家主上这等模样,也当做了一切正常,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异样。

    或者说,这颗银球中,所有人,都已经陷入了某种异状。

    但是他们自己,却毫不知情。

    遥远的北方,镇魔城中,明湖旁,露台上。白帝坐在湖边,眺望着湖光水景,品尝着殷红如血的甘甜美酒,轻笑着斩出一缕剑气,将几只飞过的大雁撕成了粉碎。

    “尔等,尽是牺牲……妄想攀附,一步登天?呵呵,世间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?”

    “太微先天不足,想要破境,必须付出足够代价……尔等么……有一算一,连同尔等身后家族,都是代价。呵!”

    白帝看向了镇字第九城的方向,举起酒盏,抿了一口美酒。一点酒水挂在嘴角,最终缓缓滑落,好似一缕血挂在了嘴边。